指揮其實完全是西方音樂的產物。中國音樂以前多半是獨奏或是小合奏，自從模仿西方的交響樂團製造出「國樂合奏團」之後，才跟著需要指揮。所以要學指揮，最好的觀摩對象就是西樂歷史上有名的指揮，當然在此之前，要先研究西樂本身，尤其是交響樂。
在大學時期的國樂團，最美好的經驗是，藉由學習指揮的原因，接觸了西方音樂，進而也產生了愛好，最後甚至很難分別自己是喜歡中國音樂多一些、還是西樂多一些。
當然這一切最大的「功臣」是當時在社團裡的一些好朋友，互相的討論和分享，帶來了源源不斷的「愛樂」樂趣與動力。
拜現存豐富的音樂影音資料所賜，現在我閉上雙眼，一些指揮巨匠們指揮的身影，都會自然浮現在腦海…
「精雕細琢」的卡拉揚，德國代表。他大概是唯一閉眼指揮的人，他認為這樣更能接近音樂（但也有人覺得他太把團員當「工具」使用而「不屑一顧」）。正由於這樣，團員更要全神貫注他的手。以右手打拍、左手表情的原則，他的左手好像連每個關節的微細變化，都有要傳達的音樂訊息在裡面。他矮小又半蹲踞的指揮身影，不長的指揮棒一抬，在指揮台上卻能展現無比巨大的力量。
「熱力奔放」的伯恩斯坦，猶太人兼美國代表。他總是把指揮台當成他的「熱舞場地」。當然他指揮動作的基本功十分紮實（甚至還辦了一系列音樂會教青少年如何聽音樂），只是和其他指揮比起來，你很容易從他的表情（及臉上的皺紋），感受到他對音樂純然的熱愛。指揮貝多芬九號的終樂章，到了最後一段，無論他當時是多老、身體狀況多差，總要來個「奮力一躍」… 光是這個畫面就讓人期待。
「德意志之魂」福特萬格勒，德國代表。這是只有「內行人」才知道的名字，因為他當時沒趕上音體聲(stero)的錄音，粗糙的現場錄音品質讓大多數人不會推薦（聽音樂還要順便聽一些百日咳老人咳嗽）。但在很多人心目中，他的音樂境界超過繼任他的柏林愛樂的卡拉揚。福氏指揮的動作初學者最好是不要學，因為很像一個瘦高的「竹竿人」拿著指揮棒在台上，不時「觸電」而抽搐… 但是他的音樂，真的是精神力量的極致展現。聽他的布拉姆斯，激情的地方感覺樂團都快被他給「撕裂」了…
「指揮暴君」托斯卡尼尼，義大利代表，是只要提到福特萬格勒就要一起提到的同時期「老人」。在此我不想再討論這兩人的音樂，究竟是「忠於原譜」或是「個人演繹」的老問題，有太多的文章著墨其中。托氏的指揮嚴謹而精確，而且充滿力度，而且他火暴的脾氣，讓人感受到他絕不妥協的堅決（順便也感受到團員的懼怕），雖然他的長相實在是有夠卡通（一個大光頭，加上深邃的雙眼形成的兩個窟竉，以及白色的「復古」八字鬍…wait, 他本來就是「古人」啊！）
「冷酷帝王」穆拉溫斯基，蘇維埃代表。此人的臉就像KGB一般，冷竣而沒表情，傳說只要排練場的團員聽到他的腳步聲從遠處響起，就會交頭接耳同一句俄語，意思是「敵人來了」。一場他指揮的柴可夫斯基五號錄影，他穿著風衣進場，指揮時從頭到尾都是一副可怕的表情，意思大概就是如果哪個人沒照他意思演奏，下一場就不用上台了，基本上自己的短暫人生也可以結束了。
「瀟灑自得」的小克萊巴，德國阿根廷「混血王子」代表。他可能是所有學指揮的人的「入門磚」，也可能是始終到不了的「理想國度」。克萊巴的維也納新年音樂會，一直讓我納悶，後面幾年其他那些「後生小輩」指揮的同樣音樂會錄影，有什麼發行的必要？看起來大概就是「神」和「人」的不同境界吧！他的指揮動作瀟灑自如，自成一格。雖然感覺很花俏，卻無一不在傳達他的音樂指令。所以如果你要了解一首樂曲，仔細看他的每個動作細節，就是最好的方法。代表作貝多芬四號、七號，是每個指揮學習者膜拜的法典。克爺的歌劇更是一絕，約翰史特勞斯的「蝙蝠」錄影，是永不退流行的經典名盤。
「古典禪師」傑利畢達克，羅馬尼亞代表。傑老大概是最後的大師了，他其實是卡拉揚同時期的人，只是當時很年輕（剛從學院畢業就指揮柏林愛樂），後來又活到很老，近十年左右才去世。他很不喜歡錄音，覺得錄音是假的，唯有現場演出才能展現「真正」的音樂，這讓他的名氣一直長期被低估。他的音樂已經「修鍊」到禪的境界了。放慢的速度清楚地展現出音樂的細節，整個音樂被帶出一段段完整的「織體」，無論是旋律的流瀉或和聲的堆疊，都到達一種完美的境界。當然像這樣的指揮，你是不可能從他的動作去學到什麼的，他隨手一揮，對樂團的指示都是一種「重劍無鋒、大巧不工」的力量。
這些指揮大師的身影，相信也經常盤踞在和我一樣的古典樂同好們的心中，久久不散。每當聆聽他們留下來的這些「人類文化偉大的遺產」時，我的內心總是充滿深深感動。每樣樂器彷彿經過他們的一雙巧手，結合成一股音樂洪流，活靈活現地重現於耳際。雖然我對其他形式的音樂總是不太了解，但是在古典樂中我卻悠遊自得，找到了無可比擬的滿足。我想，這是我這輩子最受用不盡的美好事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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